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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卡里:追逐矿井深处的“太阳”

  大卡里近照。□本报记者 王 薇摄

  1984年初春,在昌吉市硫磺沟煤矿井口,我第一次戴上沉甸甸的矿灯。工友们都叫我“巴郎”,没人想到我这个来自喀什的26岁的维吾尔族小伙,会在井下一干就是32年。

  下井第一天,我被分到了掘进队。潮湿阴暗的井下,环境十分恶劣。大型设备根本无法安装,只有通过人拉肩扛的方式来运煤。

  大锤轮流砸向岩壁,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中,石屑像子弹般飞溅。掌钎的老张吼着 “猫腰!”一块脸盆大的矸石擦着我的安全帽砸在脚边,腾起一团黑雾。从矿井出来时,毛巾拧出的水都是黑的。

  1985年,我转岗炮采队,成为了一名放炮员。每次装药前,我都要摸遍工作面的每寸岩壁——顶板渗水的地方画三角,煤帮有裂隙的地方贴红布条。

  当时的采煤条件不好,地下200米多深的巷道内随时可能掉下乱石和冒顶塌方,随时会有生命危险,爆破作业稍有不慎,也极易发生重大煤矿安全事故。

  最险的一次,导火索突然熄灭,我趴在炸药包上用矿灯检查,刺鼻的硝烟呛得人睁不开眼。当重新点燃导火索的刹那,巷道里回荡着工友们“大卡里快跑”的喊声。

  多年来,我在采煤一线留心观察、琢磨和总结,井下各个系统、采面工作程序、各种事故征兆……我都烂熟于心,并总结了很多实用技巧。

  我安全意识强,经验丰富,善于排查安全隐患,有我在现场,大伙儿说他们心里就踏实。

  井下的日子有苦也有乐。妻子总会在我的铝饭盒里藏两个煮鸡蛋,她说:“吃了蛋,干活有劲儿。”

  我把鸡蛋分给山东来的老李、甘肃的老周,他们把舍不得吃的咸菜疙瘩塞给我。

  夜班间隙,我们围坐在矿车里,就着安全帽里的矿灯光亮,啃着馕饼听老李唱秦腔。那调子在巷道里打转,比矿灯还亮堂。

  因为井下工作环境又热、又脏,大多数人光着膀子干活,蹭破皮是经常的事,有时冒顶砸断胳膊腿也是有的,还有不少井下工人因吸入过多的粉尘而得了硅肺病。

  1992年,我得了肺结核,在医院躺了3个月。病床上,我总梦见和工友们在一起的日子。出院那天,我特别高兴,终于归队了,又能和工友们在一起。没想到,这一干就干到了58岁,我在兖矿能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病退。

  我们那批矿工,有的人希望用自己的劳力换来家人更加安逸的生活;有的人是因为读书不多,可供选择的工作不多,不得已而选择这份工作……

  但不管怎样,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工作,我们就会好好干,攉煤架棚、打眼放炮,在矿井下挖、采、跪、爬,为的是将更多黑金带出地面。

  2010年,我荣获自治区劳动模范奖章。这一年,我工作的煤矿采煤工艺更加智能化了。

  我站在智能化综采工作面,液压支架自动伸缩,采煤机“嗡嗡”地啃着煤层。年轻的技术员教我用遥控器采煤,“卡师傅,现在采煤不用人下井啦!” 我摸着光滑的操作屏,想起以前用钢钎一寸寸凿煤的日子。巷道里的风还是那么凉,但心中揣着满满的幸福和自豪。

  2012年,我又荣获了全国煤炭工业劳动模范。这些荣誉激励着我与黑暗为伍,与光明共生,用勤劳和智慧的双手捧出来自远古的光热。

  5年前,我的妻子因病去世。我的4个儿女都很孝敬,逢年过节一大家子聚在一起,其乐融融。在全家团圆的时候,我更加想念我的妻子和她的付出。

  有人问我:“在井下待了半辈子,图啥?” 我望着远处的煤山说:“煤是埋在地下的‘太阳’。我们把它挖出来,人间就有了光。”

  现在,我的大女儿接过我手中的接力棒,也成了一名煤矿工人。她和伙伴们正用新的方式,把这光传给更年轻的一代人。   

  (大卡里口述 本报记者王薇整理)